文鼎筑城
品茶论道 | 设计企业，转型之惑（三）
参加人（按发言顺序）：
王颂，明麾工作室主持人
米俊仁，BIAD副总建筑师、2A2设计所所长
和静， BIAD十所副所长
刘文鼎，文鼎筑城主持建筑师
姚升中，永升创意建筑设计&创立方投资发展
杨苏，BIAD4A3设计所建筑师
米俊仁：
设计机构自己找资本去创造项目也是一种趋势。社会上闲置的土地、废弃的房舍以及撂荒的金钱很多，就是缺少好的项目。建筑师的职业思维和社会属性成就了他们猎人的嗅觉，他们总是能够在熟视无睹的环境中发现新的空间与可能。高度成熟的区域或城市可能只有这样的机会了，建筑师自己发现废弃的空间或空地，编个先把自己感动的案子，算个经济回报，他去找来地主并去组合投资。这也是向上游逆袭的一种有效转型，这种转型的成功案例已经很多了。姚总的厂房改造即属于此列。
姚升中：
特朗普是房地产大腕儿，美国房地产开发商模式也是输出管理方式的。说白了以专业团队替别人打工。为什么房地产公司也要走轻资产模式，重资产的资金成本太高了，做一个项目，原来靠资产升值带来的回报预期降低了，压力增大了。
杨苏：
4A3的项目要说转型尝试，更准确说应该是一个拓展，我们现在有很多项目，建筑设计主业尝试往上下游去做，在设计主业基础上，上游向规划、策划延伸。这几年规划、策划这一块做了不少工作，这是结合业主和市场需求的一种拓展方式，一定程度上其目的还是为了主业服务。下游的话，我们一方面正在向设计总包管理、工程总包管理拓展，一方面在向机电顾问、甚至室内设计顾问等传统设计主业的更细化方向拓展。
我们的设计最终还是要服务于市场的，从市场和社会的需求出发，寻找可能的拓展方法。从我们的经验看，很多前期的项目规划策划项目，体现出业主在前期运筹时对设计院服务的需求。比如，前期开发商从方案的预判上，会需要一些定位的帮助、专业知识的帮助，甚至一些经济分析的帮助，这一块我们能使上一些劲。
另外，比如对政策的了解，甚至包括和政府一些部门的前期沟通，设计院也有非常丰富的资源和强大的平台。这对开发商而言是非常有价值的。因而，项目前期从这些角度探讨和业主在规划、策划角度的合作，是能够获得双赢的。
在我们的实践中，在前期业主往往对投资是非常关心的，毕竟建筑工程很大程度上是一个经济行为。因此我们也在尝试做一些经济分析，刚才说的投资收益回报，这方面做一些分析，这一块在前期也是业主比较关心，他们比较感兴趣，我们能和他们找到一致性的地方，能够借此有个合作的契机。当然经济这部分本身是有一点“跨界”，不是我们传统的主业，它需要新的知识积累。
我们和很多开发商沟通过，他们自己在做前期分析的时候，也是概念性的，我们也问他们有没有专业的数据渠道或者是一些专业的经济模型，他们往往回复他们还是更希望在前期有个大方向的判断，而不是寻求数据的精准。因此我想，在经济、策划方面的拓展虽然有知识壁垒，但不尽然就是完全不能做的。我们规划、策划团队一直坚持下来，拓展上游，我想只要深入了解开发商的需求，我们的服务能体现出对开发商的有效支持，也能获得开发商的支持。
总的来看，向前期，向上游的拓展，目的更多的还是为了辅助设计主业，因此这应该是一个拓展的活动，不能说是转型了。
王颂：
收费吗？
杨苏：
收费，我们的导向是想延续到主业的导向，前期策划费用相对低，当然里面隐含的目的性是为了后期的主业。所以我想这不是完全的转型，是为了拓展设计的范围。
其实前期服务这一块也不是我们原创，我们了解到很多开发商，特别是规模比较大的开发商，他们前期有自己的团队，在做前期的策划和概念方案的时候，有他自己的服务团队，一大批以老外为主的设计单位，他们提供的服务，基本上就是我们刚才提到的策划、规划相关的支持。所以我们这种拓展，其实也是在冲击他们的市场，我想，北京院的人脉、技术平台、综合实力，完全有能力和这些设计机构抗衡，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
从现实状况来开，开发商在项目前期设计过程中，往往倾向于找外方来做设计。因此要开发商接受北京院，接受4A3，我想也需要一个过程。可能我们的业主会潜意识里把设计院更多定位于一个技术实现和技术平台。我们的综合实力是非常强大，但我们的前期服务也不差。我们往前期可以多尝试，提供更全面的服务，占领更多的市场。我们的服务满足甚至超越开发商的需求，我们在市场中自然会占有更多的机会。
往下游拓展的话，刚才提到，我们一方面在做设计总包甚至工程总包，在工程管理上给业主提供更贴心的服务。一方面在做专业细化工作，提供更加细致的设计服务。
协助业主做工程管理，这是对业主来讲很有价值的。一方面，这些管理工作分担了业主应该承担的工作，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我觉得随着咱们现在工程的日趋复杂，涉及的顾问方、审核方也越来越多，业主要决策他们的成果，很大程度上还是依赖于我们设计机构给他提供的协助审查服务。这两个价值都是业主非常认可的。当然我们做的还不是EPC，到不了EPC，应该算是是EPC的一段。
另外一个方式的向下游服务，就是刚才提到的室内设计、机电顾问这些。我们希望在设计主业的基础上，打造一个上下拓展的全过程的服务链条。总的来讲，还是刚才的意思，不管是由上游拓展还是下游拓展，核心是加强主业，都是围绕设计来做的。所以这个东西你要说转型还不算是转型。
米俊仁：
转型是改革中比较猛的一种，任何改进、改良都是转型行为的量的积累，把你原来学到的东西的价值用杠杆放大到极致，把你内部的冗余能量全部榨出来，这就是良性转型的方向。
在我们的行业里队伍里，有很多著名的机构是以咨询或项目管理为主业的，建筑设计只是其业务量的很小一部分。就北京院而言，我们的技术人员在做设计之外其实还能做很多相关的咨询工作。就目前看，前期的可研、策划仨瓜俩枣就打发了，项目进行过程中的控制工作很多情况是太监做了皇帝的事，这些零星工作统计起来，其所耗费的精力和时间是相当惊人的。但我们是设计单位，只收设计费，其余的服务全部白送了。
还有一种是只做创意及核心技术，这一点在合作项目中有鲜明体现，比如：KPF、SOM这些机构在做设计时都会提出一系列的顾问要求，可观的额外费用等着甲方支付，设计只做个“核”和“壳”，快钱挣得干净利索。
我们所从多年的收入情况来看，设计人员到年底核算奖金或者季度末核算产值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有很多最基础的员工收入很高。他的特点就是跟谁都很融洽，很多人愿意找他帮忙，干点这个、干点那个，比如说：帮人布布图、帮人填填色、画个大样、统计个门窗表……加起来以后，你会发现他的收入很高，为什么呢？我总结叫“复合化收入”，收入点很多，加起来，收入不得了。从这方面逆推下来，除了高精尖，设计院的收入要想上去，产值就应该是复合化的，那业务也就应该是多种类的。根据市场越来越细化的需求，一类多能、一专多面，拢一拢、凑一凑，新的业务自然浮出水面，“转型”就如转身……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杨苏：
这个难度比较高，往上往下跨，是跨界了，得有不同领域的人才能搞定这个事儿，基本上我们像策划、规划的工作，因为有团队，有专业人才，我们自己就做了，能够控制结果。有一些基础的经济分析也能自己做，但是在经济方面感觉还是缺少核心竞争力，毕竟还有更专业的团队，和他们比较起来，我们就没有比较优势了。
我们的产业内延伸，是希望能更好发现社会需求带来的机遇，贴合市场，给开发单位“雪中送炭”，提供他们需要的服务。毕竟最后还是帮开发商实现工程目的，开发商是产业链的第一级，为他们设计前景，提供他们需要的服务，我们才能和他们共赢。
和静：
我对这方面的感触很深，我同意米总刚才说的，建筑设计行业本来产业链很长，原来国内不管是因为政策原因还是经济原因，人为地切成了一些段落，建筑设计企业只在中间干了一段事。杨苏说的前期策划就是设计的延伸，相当于往前吃了一段，但是总体来看无法真正地链接起来，今后所谓的行业变化和转型，不是说改行，就是分段方式变了，是由于社会的发展，社会的需求变化了，分段方式也随之产生了变化。
姚总首先在分段方式上做了调整，不去做施工，也不做投资，他是吸引资本做了一个整合资源的平台，李克强总理说“不看你拥有多少资源，看你能链接多少资源”，你拥有资源很麻烦，得花钱买，如果没有那么多钱，就看你能不能通过一个故事和点子把资本和资源链接起来，姚总干的是这个事儿，卖的是点子，通过我的设计来做一个平台，把资源聚在一起。
姚总的设计具有链接资本的能力，我们目前就没有，只有“链接设计费”的能力，但这不是资本，姚总具备前面的那一段，后面房子按照我的要求做，再往后要控制招商，不是随便开一个“麻辣烫”就行，那肯定不同意，你得是符合要求的租户和业主，得符合我们的调性。这样才有示范意义，才有吸引力。
我们现在最尴尬的是，在人家想切“那一刀”的地方，我们是连着的，这是是个棘手的问题。
大家首先在必须切一刀这个地方认不认可，如果认可，不管你是国有资本还是民营资本还是个人事务所，都应该在这一刀的前后，甚至更远的位置去寻求你自己的定位。
国外的教育，国外设计行业的方式不是我们这样的，原来最早和Gensler事务所合作，有一个老先生画楼梯，钢结构楼梯，一周飞三个国家，到项目现场解决楼梯的设计问题。就这样一个老先生，挣得比很多项目合伙人还多，一辈子就干这一件事，但是很受尊重，国外的文化可以，或者他的薪酬各方面能支持，在设计院你要是画三年楼梯，这人估计就废了。
米俊仁：
这个老先生算不算建筑师？
和静：
当然算建筑师。
米俊仁：
在咱们年轻人的心里头，这类人属不属于建筑师？他愿不愿意当这样的建筑师，很难说。这又牵扯到职业教育问题，建筑师职业的内涵和外延应该重新定定位了。现在年轻建筑师被社会上几个“大神儿”搞得心神不定，总以为真正的建筑师都要打扮成那种逼样、干那种逼活儿……
王颂：
现在国家推的叫匠人精神，工匠就是把一件事做到极致。
米俊仁：
各行各业三分之二人做基础工作。若要一定把建筑师从人格分裂里拯救出来，就必须明确三分之一和三分之二的关系，或者五分之四与五分之一的关系。你要不明确这个，绝大部分建筑师永远都没有归属感。原来咱们院很多721的老同志，都扑在生产一线，活儿干得娴熟，很多都在关键技术岗位，是设计院的一笔财富……当然时代变了，年轻建筑师都是本科以上学历；行业也提出了更高要求，要求基础技术人员也要修正方案阶段留下的隐患，创造性地解决技术问题。但是，三分之二或五分之四的建筑师一定是在这个区域长期工作的，往这个方向上的科学引导，就是这个行业履行“工匠精神”的具体工作。
姚升中：
现在看来，施工单位虽处于产业生态链下游，但获取资本对接能力比我们强，已经有很多上市了的。
米俊仁：
把后半截放在施工单位那儿，不仅仅是把三分之二或五分之四的建筑师换了个办公地点，而是走进了工程现场。他们将更切身懂得营造的艰难、更迫切希望技术的进步；更具备研究的能力、更能够推动行业的技术发展。
和静：
现在有一些工程总承包企业，想跟咱们谈合作，有这种意向，人家谈合作的目的是想获取技术优势之后，替企业打造自己的东西，可能是排他的，这很麻烦，你和他弄成了，可还要想法设法转化为自己的，这是个问题。
姚升中：
现在施工企业的状态也是挺困难的，像中建这种大企业，有运营资质的人不干活，都是底下的工程队劳务队和分包商干。这些分包商的技术力量有限，自己的升级也很慢,机制也有问题。
和静：
现在很多施工企业在做BIM，因为到他那儿所有的东西都要定了，他要开始干了，要施工了，这时候BIM起作用，现在很多企业在这个环节有强大的竞争力。甲方一看这个好，质量又有提升，因此施工单位在这个环节加大了BIM的投入，这个层面说明施工单位正在做设计院当时没有做的，设计阶段具体品牌和型号都没有，你也不可能做，而他必须做好，他不做好意味着浪费，施工企业在这一点上是有利益驱动的，最终谁能把这个事儿做好，取决于能给谁带来效益。
设计院做BIM能提供更好的设计产品，但是还是要考虑如何与施工企业对接，那样咱们的BIM才能是真正的BIM。
米俊仁：
纯粹以设计吃饭的机构必须死命保持“创新”的优势，能吃上这口饭，那是真英雄！
和静：
现在施工单位在大型房地产企业的产业链里，其实是一个融资单位，整个房子交给你盖了，干到封顶，作为房地产企业融资在政策上有很多受限，但是施工企业信誉好啊，用它的信誉度去融资，把这个楼盖完，慢慢把房子卖了，后期开发商再给钱。其实现在很多项目开工，开发商并没有太大的资金压力，开发商不花钱，施工企业把资全垫了，所以房子已经变成了金融产品。设计院是没法垫资的，至少在它链接资本之前是不能的，这又回到了我们在上下游的位置问题，就是谁和资本睡在一起，谁的话语权就在那儿，谁就在上游。
筑城广记